从五柳树说起六间房

更新时间:2025-10-03 10:15:33

从“五柳树”说起“六间房”

说起五柳树,自然会想到东晋的陶渊明。这位自号五柳先生的隐士,四十岁抛下官印时,那“采菊东篱下”的潇洒,曾让多少人向往。可近来读到他晚年为生计乞讨、子女不成器,最终饥寒而终的文字,倒让人觉得,他那“悠然见南山”的闲适里,藏着对家庭的亏欠。

陶渊明一生五次辞官,总在官场与田园间摇摆。骂完官场黑暗转身归隐,没多久又得为了一家老小回去——六个孩子要养,母亲要照料,全家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。做官时日子还能凑合,毕竟祖上都是太守,可真拿起锄头,就露了怯。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写得勤劳,转头就是“草盛豆苗稀”,种地实在非他所长。一家人跟着挨饿,“夏日长抱饥,寒夜无被眠”的日子里,孩子们遭的罪,怕是比他笔下的诗句更沉重。更让人唏嘘的是,身为大文豪,他对孩子却疏于管教,嗜酒随性的性子,让五个儿子个个不成器,到老了落得无依无靠,六十二岁时拄着拐杖叩门乞食,写下“饥来驱我去”的无奈,那份“不受羁绊”的洒脱,没能护住家庭幸福与周全。

而在今年七月的商南县富水镇一家名为“六间房”的民宿火了,主人殷泽亮的故事,倒像是另一种人生答卷。这位只上过小学的农民,年轻时为了三个孩子能在镇上读书,从偏僻山沟搬到出租屋,夫妻俩开起杀猪店,“起早贪黑忙生计。他没陶渊明的诗才,却比五柳先生更懂“责任”二字——孩子贪玩,他就凑过去听孩子讲题,自己跟着学;成绩好了就给奖励,学校里总见他主动找老师沟通。就像陶渊明写“带月荷锄归”时想着田亩,殷泽亮扛着肩上责任,心里装的全是孩子的课本和将来。

陶渊明笔下“草盛豆苗稀”的窘迫,在殷泽亮这里变成了实打实的奔头。杀猪攒下的钱,先买了一块国有土地,在2010年左右就盖起了两层楼房,让居有定所,每个孩子有了自己的房间;就像陶渊明曾为养家五次为官,殷泽亮为孩子教育跑遍学校,可他没像五柳先生那样在“归隐”抛去“责任”,而是一头扎进生活里:陪孩子晚自习到深夜,自己捧着初中课本边啃边学,硬是把三个孩子都送进大学,直至在西安安了家。

最让人敬佩的是,当孩子们有了安稳的工作之后,殷泽亮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竟做起了“文字工作”,这与之前杀猪的行业是八竿子打不着,可是他做成功了。

花几千块置办电脑,做起《阳城风云》文学公众号,七年时间编辑发表五千多篇文章。一个从杀猪刀到键盘侠,他把陶渊明式的“性嗜酒”换成了“性嗜学”。熬夜改稿、选插图,把草根文字打磨得有模有样。就像五柳先生以文寄情,殷泽亮用公众号串联起乡土乡情故事,让文学在秦岭南坡的商南县,多了许多色彩斑斓。

如今与时俱进的“六间房”,不再只是遮风挡雨的家,成了再次创业选项。依托万亩茶海公园、闯王寨景区,阳城驿景区为支撑。客人们来这儿采茶、游玩、寻古,六间房民宿却成了热门栖息地。游客们“归来一壶茶”的闲适,这何尝不是另一种“桃花源”?游客在闯王寨景区逛完之后,在六间房民宿休息,这岂不是踏着乡村游的步伐在大胆尝试吗?

殷泽亮始终没丢下肩上的责任与担当,一直在为家庭、为社会创造价值——不像陶渊明那样放任生活随波逐流。而殷泽亮是一手迎着风一手把着舵,紧握风帆护着家人幸福与社会责任,把日子过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模样。

从五柳树到六间房,一个在诗意里藏了遗憾;一个在烟火中写满担当。或许人生的滋味,从来不在“悠然”或“奔波”的单选项,而是能否把肩上的责任,酿成自己的风景。(胡宝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