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壹紫荆未落时

更新时间:2025-05-30 04:41:44

【卷壹:紫荆未落时】

五月的阳光在祈福高中教学楼的瓷砖上碎裂成光斑,那些被樟脑丸腌渍过的校服重新爬上我们的身体。洗衣池边漂浮着二十三张来自不同乡镇的面孔——平果男孩总爱把裤脚卷到膝盖,靖西姑娘的银饰在晾衣绳下叮当作响。我们像考古队员般小心抖开这些皱巴巴的蓝色织物,最后一次让"祈福高中"的蓝白相间的校徽亲吻晨光。

周譞依然用标准普通话回答着"湘江水可比右江浑",他的湖南籍贯像道永远解不开的谜题。温鸡趴在课桌上给同学录画鬼脸时,前桌的阿楷正土白话土话默诵《出师表》。我数着那些来自田东、田阳、那坡、隆林、田林、西林、靖西、德保、平果凌云,乐业的地名,恍然惊觉这个班级原是收容流离的陶罐。

【卷贰:墨迹与蝉蜕】

高考倒计时牌翻到个位数时,教室开始分裂成泾渭分明的星系。前排的笔尖在凌晨五点半划破寂静,演算纸堆成的山脉间偶尔滚落半块巧克力;后排的少年们用《魔域》游戏攻略代替了错题本,却在老师经过时慌忙抓起《金考卷》。老黄总在晚自习化学常见的易错题反复唠叨,直到年级主任的手电筒光柱刺穿他的音符。

毕业照定格的刹那,德保姑娘的发辫勾住了西林少年的校徽。摄影师喊"茄子"的尾音里,我听见十二个县城的方言在快门声中簌簌剥落。这张泛着靛青色雾霭的合影,后来成为我们穿越时空的符咒——当杨在理综考场突然哽咽,旺仔撕碎的笔记正化作六月雪。

【卷叁:暴雨中的青铜器】

高考第二日,积攒了三年的云终于倾塌。英语听力里的伦敦雨与窗外的百色雨交织成网,收卷铃声响起时,整栋教学楼突然变成摇晃的青铜编钟。有人把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叠成纸船放进雨中,马福的篮球在积水里漂浮成孤岛,教导主任的红笔在暴雨中褪色成朱砂痣。

散伙饭的油烟气里漂浮着二十三个灵魂。大排档老板默许我们将《同桌的你》唱得支离破碎,炒田螺的壳在脚下铺成星图。

当同学们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时,秋菊撑着碎花伞出现在男生宿舍楼前,向我借《红楼梦》阅读,也许这是对同学友谊的另一种延续。那套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经典版,书页间至今夹着2006年六月某片未说出口的月光。

【卷肆:四毛钱一斤的青春】

收废品的三轮车辙碾碎晨雾时,我们的青春正在过秤。《考点精要》四毛,《教材全解》四毛,《黄冈密卷》还是四毛。网吧老板连夜将"考生特惠"改成"复读八折",校门口的保安开始拆除警戒线——那些曾如圣物般被捧着的警戒线,此刻不过是褪色的塑料绳。

老雷送我到汽车站时,右江正泛起初霁的虹。隆林班车引擎轰鸣的间隙,我听见他说"安哥,有缘再见了"。车过澄碧湖那刻,我突然想起从箱底的叫老雷转交诀别信,牛皮纸信封上的"致秋菊"三个字,在岁月的沧桑中已渐模糊。

【终章:青穗与烟灰】

七月的玉米地蒸腾着绿焰,我在垄沟间重读高考成绩单。父亲烟筒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照亮志愿表上歪斜的字迹——那些被晒成古铜色的数字,终将成为土地测量员证书上的编号。母亲用桂柳话啰嗦插秧进度,偶尔会混进半句"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",不知是哪个黄昏从我遗弃的课本上飘落的残章。

很多年后,当我在深圳电子厂的流水线遇见晓龙,我们才读懂2006年那场暴雨的真正意味——那些被四毛钱卖掉的青春碎片,有些仍在异乡漂泊,散落在天南地北,有些已在家乡的土地上,站稳了自己的脚跟。

再见青春,再见亲爱的同学们!#那年的我们 #青春 #高考 #离别 #诀别诗@抖音小助手